易時回到出租屋, 多虧了自己辦案不要命的性子,走訪、排查、蹲點、抓人,忙得跟陀螺似的, 換洗衣服早已帶去局裡,回家次數屈指可數。他終於不用繼續窩在小旅館裡, 並不是挑剔講究, 而是在那種人員流動複雜的環境裡,精神無法高度集中,想案子都容易被打擾。

林壑予那裡的綁架案過程複雜,又是以詭異的方式收尾, 牽涉人員廣泛,卷宗比尋常案子厚重許多。儘管如此, 它裡麵所包含的資料還有殘缺,比如辦案人員,隻有林壑予是熟悉的, 原茂秋等人皆是查無此人, 卷宗邊緣沒有撕毀的痕跡, 仿佛一開始就沒有裝訂入卷。

根據曾經和喻樰列過的人物表格做對比, “逆生長”的那些人都沒有留下痕跡,唯獨一個林壑予,還是“已死亡”的狀態。他繼續往後翻,案件流程、證物、筆錄相當眼熟, 和林壑予發給他的內容一模一樣, 這些文字記錄被他逐字揣摩過數遍,相關細節閉著眼睛都能背出來。

截止到28日, 盛國寧調查楊未已,林壑予跟蹤趙成虎, 這些行程都是正確的,可後續卻沒有趙成虎被抓的記錄,直接到下一頁,29日林壑予失蹤,被關在雀頭山防空洞裡的四名人質獲救,部分贖金找回。

3月1日,南宜市局派人搜索雀頭山,南宜機械廠未發生爆炸,臨近傍晚,海靖當地接到報案,林家村村民在入山口附近發現一個孩子,胳膊重度燒傷,經確認正是綁架案裡解救出的孤兒人質。

後麵便是大規模的排查、搜山,綁匪和林壑予全部杳無音訊,這件案子成了一樁懸案,所有資料被裝訂成卷束之高閣。造成社會恐慌的綁架案也被時間的洪流衝淡,甚至被大多數人遺忘,隻有極少和林壑予深入接觸的人還保留一部分記憶。

從紙張的泛黃程度和墨水印記看來,這份卷宗的確年數久遠,不存在作假的可能。盛國寧肯定已經翻看過,確認無誤才會將它放在家裡。至於它缺少的那部分究竟是被時間抹去還是人為結果,易時想要求證的話,必須再和盛國寧見一麵。

[11/11,18:34,南宜市汀州路13號(省公安廳)]

盛國寧剛從會議室出來,助理來彙報,有人找他,就在樓下候著。

“誰啊?哪個部門的?”

“呃……是您家公子,來大半個小時了,我讓他坐您辦公室等一會兒,他偏不肯,就願意在走廊裡待著。”

這種彆扭性子,盛國寧不用問也知道是誰。省廳比市局還熱鬨,人來人往,唯獨走廊裡那道靠窗的身影肅殺清冷,自動形成一道防護牆,隔絕了周圍嘈雜的聲音。

“終於來了?”

易時回頭,一言不發,雙眸冷冷盯著盛國寧,看著他一步步靠近。

盛國寧像什麼都沒發生過,待他的態度親和,手搭在瘦削肩頭拍了拍:“走,咱們去辦公室。小趙,你下班吧。”

助理點點頭,小心翼翼瞄一眼,易時他也見過幾次,以前隻覺得沉默寡言,今天卻有股撲麵而來的淩厲,仿佛山雨欲來。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辦公室,盛國寧指指沙發,隨便坐。易時坐下,牛皮紙袋擺在身旁,盛國寧擰開保溫杯,把剩餘的茶水倒進半人高的虎皮蘭盆栽裡,問:“等會兒要回去嗎?”

“不用。”

盛國寧勸道:“上次你沒在家吃飯,你媽念叨好幾天。你還說工作忙呢,我看清閒得很。”

易時瞟一眼,盛國寧笑了笑:“前兩天我在市局見到的不是你吧?還真稀奇,到底怎麼弄的?你和林壑予都知道,就我蒙在鼓裡。”

你蒙我們的還少嗎?到現在為止還不肯透露自己的真實目的,既然不願意交底,易時也懶得跟他扯閒話,切入主題:“找你有事,問完我就走。綁架案的卷宗隻有這麼多?”

他拿起牛皮紙袋,盛國寧還未回答,他又說:“你可以告訴我實話,就算那些缺少的偵查資料拜你所賜,我也不能拿你怎麼樣。”

“……”盛國寧手指角落裡的保險櫃,“現在就能開下來讓你看看,究竟有沒有你要找的東西。這份卷宗我拿出來什麼樣,擺在抽屜裡就是什麼樣,信不信由你。”

易時當真走過去,盛國寧一陣無語,好小子,爸爸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還要親自求證,父子之間是一點信任都沒有了吧?

保險櫃打開,裡麵擺放的文件不多,但都是打了星的,盛國寧手扶著保險櫃的門:“要看你就打開來,彆磨蹭,反正我是豁出去了,出事了有我兜著。”

易時的手指頓了頓,回頭去看牆角,盛國寧讓他放心,沒有攝像頭,後來嫌他動作慢,乾脆自己抽一份出來,解開繞線:“這個,明年的公安部計劃。”

“這個,你們市局領導班子的調任。”

“這個,明年要在全省開展的十項工作內容……”

易時站起來,不想再聽了。

光是拿出來的那幾份文件,泄露出去的話就足以讓盛國寧被擼下來,從他的態度看來,哪怕自己一份一份翻下去他也不會膽怯。

“哎?你怎麼起來了?不看了?”

易時把文件放回原位,關上保險櫃:“剛剛我什麼都沒聽見。我隻想知道,那些為什麼會沒有裝訂入卷?”

“可能是……不該出現的吧。”

盛國寧把告訴林壑予的那些內情複述一遍,易時邊聽邊觀察他的微表情,從眼神和肌肉反應判斷出他沒有說謊,那些物證資料的消失不可抗力,連同涉案人的記憶也一並無聲無息地抹去。

“我們這樣的對話,進行過幾次?”易時的手指點了點牛皮紙袋,“十二月的時候,我和喻隊在找綁架案的卷宗,有找過你幫忙,那時候的你是不是已經把它拿走,交給現在的我了?”

這話聽起來拗口,盛國寧這個親曆者理解起來並不困難。上一次的十二月,卷宗的確在他這裡,隻不過一直鎖在保險櫃中,這次從醫院見到易時那一刻起,盛國寧感到不妙,怕他頻繁回家和林知芝接觸過多,暴露和林壑予相關的信息,才會把餌放出去,給他找點事做。

因此,他不會告訴易時實話,順著話茬接下去:“嗯,是這樣沒錯,說到底還是給你了,也不算沒幫上忙,是吧,哈哈。”

仔細推敲的話,盛國寧的回答並無問題,畢竟辦案期間易時甚少回家,對發生過的這些事一無所知。而他是唯一的完整記憶留存者,比起那兩人斷斷續續互相交換拚湊起來的記憶,他還原的事實或許更接近真相。

不過經曆過之前種種,易時不會輕易確信,繼續拋出問題:“既然是重複循環的經曆,那你告訴我,在此期間,我有去找龐刀子他們嗎?”

“肯定有啊,你那種性子,哪能耐得住,還不就按著他們逃亡的路線找去了。來找我之前,你敢說你沒去蹲點?”

“……”

的確,在來找盛國寧的前一天,易時還坐高鐵去外市,尋找龐刀子等人的藏身處。明明人就在地窖裡,警方也及時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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