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來得很快，重新上路的兩人同乘一騎，狂奔了一天，終於趕在落日前抵達了紡雲城。他們計劃在這裡停留一天，補給，換馬，打探消息。“我找了個車隊！。”吉安娜左在靠著窗戶的雅座上，用叉子戳著萵筍焗蝸牛，把它放進奶酪湯裡浸泡。然後對著風塵仆仆地走進門的弗郎西斯這樣說道。習慣和氣質是最能區彆一個人身份的事情，吉安娜雖然一直被追殺得惶惶不安，但是一回到人群和城牆裡，仿佛又找回了自信，所有的擔憂都被暫時拋到了腦後，她又重新顯示出了符合公主身份的矜持和品位。從街上一路行過，想都沒想就走進了這家紡雲城最具特色的風味餐館，優雅而又悠閒地享用美名遠播的焗蝸牛。“車隊？”弗郎西斯停了一下，有些詫異地問道。然後解下鬥篷，隨手掛在門口架子上，然後坐到她的正對麵。“去塞比奧的商隊。”吉安娜優雅地轉動叉子，把切得大小適中的蝸牛肉舉到唇邊，忽然象是想起了什麼，繼續說道，“他們是知更鳥商會的，我看過他們的路引。不用擔心。”“小心點沒有錯，他們經營什麼？”弗郎西斯看著吉安娜嘟起嬌嫩的紅唇，輕輕吸入乳白色的蝸牛肉，還伸出舌頭舔了舔閃亮的銀餐叉，如此近距離觀察少女嬌媚的容顏讓他有些心神失守。“一些珠寶，一些塞比奧急需的緊俏貨，還有一些奢侈品，比如龍涎香和龍鱗。”吉安娜說罷用餐巾擦了擦嘴，意猶未儘的樣子。“龍涎香？”“是的，這種香料芬芳柔和，香味持久，各國王室都喜歡用龍涎香點綴他們華麗的宮殿。算得上是很搶手的商品呢。知更鳥商會很聰明，把握住了奢侈品需求的脈搏，很少有人有足夠的財力去收集龍涎香。這趟生意會讓他們大賺一筆的。難怪他們能在大陸上林立著的無數商會中一枝獨秀。”“原來如此！”弗郎西斯釋然。“那麼你呢？打聽到了什麼？”“好消息和壞消息，先聽哪個？”“好消息吧！”吉安娜饒有興趣地說道，“這能讓我們更樂觀一點。”“讚比尼亞緊急調動邊防軍奔赴與左塞敦和塞比奧兩國的交壤處，聽說是為了爭奪那裡新發現的大批赤銅礦。”“所有邊防軍？”“不，當然不可能是所有，不過所有騎兵被抽調過去了，讚比尼亞曆來地廣人稀，缺乏礦產，這次集結了所有黑騎，看來對這個礦區勢在必得。”“真是個好消息，值得我們為此乾上一杯。”吉安娜舉起水晶杯，向弗郎西斯微笑著示意。後者卻沒有理會，搖頭歎息道，“希望你能聽完另外一個消息還能保持現在的心情。” “什麼壞消息？”吉安娜秀眉微簇。“塞比奧國王病重，臥床不起。王儲，也就是你弟弟，發動了一係列改革，提拔了很多年輕的貴族，限製了各地領主的賦稅的權利和他們征兵規模。引起領主們強烈的抵抗，很多勢力紛紛開始活動，造謠，搶劫，凶殺。新舊兩代權利更迭，最痛苦的還是普通民眾，現在塞比奧國內一片混亂，很多人在動亂中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家園，成了流民，我估計我們很快就能看到從那邊逃過來的難民了。”吉安娜聞言沉默，停下了拿叉子的手，把它輕輕放在盤子上。“他開始了```````這麼快就開始了。他越來越沒耐心了，我以為至少會等到父親病逝。““是的，“也許他以為你已經死了，所以開始肆無忌憚地清除異己，也許這些隻是流言，隻是為了引你現身。”“不管怎麼樣，我都得回去。”“而且得趕緊回去。知更鳥商會的車隊什麼時候出發？““明天清晨！““帶我去見他們的負責人。也許我們晚上就得動身！”弗郎西斯伸手拈起高腳酒杯，指尖輕轉，殷紅如血的葡萄酒在杯沿上流過，鋪上一層粉紅色的薄膜。他凝視了片刻，象是做除了決定似的仰頭一口飲下。知更鳥商會負責人推門而出的時候弗郎西斯正在欣賞他們馬車上的徽章。知更鳥商會的徽章是隻描繪得有點抽象的鳥，它不象知更鳥，更象荊棘鳥。藍色的背羽被塗成土黃色，紅色的胸斑處也被加上了一個奇怪的圖案。它腳下踩著橄欖葉，嘴裡叼著一枚金幣。“對鳥有興趣嗎？“來人這樣說道。“這是荊棘鳥，還是知更鳥？“弗郎西斯轉過頭，看見對方滿臉堆笑的樣子，卻提不起半天笑意。“很多人都這麼問過我。““為什麼不換掉？““因為更多的人對它沒有異議。“來人繼續微笑道，向弗郎西斯伸出手，”我叫迪拜，這個行商隊的負責人。““安德森！“弗郎西斯也伸過手去，兩人輕輕握了一下手，眼神一碰，又立刻清淡地散開。他目光落在對方的另一隻手上，停留了瞬間，然後不著痕跡地移開了。“閣下這次拜訪，所為何事？“迪拜把話題撥正。“我希望貴團能夜行！“既然對方問了，弗郎西斯也直截了當地回答。“為什麼？““這裡回塞比奧一路都是官道，沒有什麼大的盜賊團夥，走夜路不但安全舒適，而且更適合時令。““雖然是官道，但是夜路走多了，總是容易遇見鬼魂的！”迪拜若有所指地說道。“而且，知更鳥總是在白天飛行。““這不過是個建議，那麼，打擾了。“弗郎西斯說罷，行了個禮，然後轉身走出他們的院子。吉安娜站在門口，見他出來立刻迎上去，不等她出言詢問，弗郎西斯就搖了搖頭。“你怎麼認識他們的？”“我坐在他們旁邊，聽到他們談論去塞比奧的事情，然後過去搭訕，他們同意捎帶上我們。”“就這樣？”弗郎西斯眉頭皺起。“就這樣，怎麼了，有問題嗎？”吉安娜有些惶恐。“沒什麼，好吧，我一點也不驚訝，這種意外我已經習慣了。”這時候門口傳來喧囂聲，有人在大聲嗬斥什麼，更多的人在交頭接耳，好象發生了什麼事。“滾遠點，這裡不需要乞丐！““我不是乞丐，我隻是需要一個工作！““這裡不需要乞丐來工作！“哈哈哈哈，周圍的人都笑起來。吉安娜和弗郎西斯迅速對視了一眼，然後忽然向門口跑去。麻煩又來了，弗郎西斯忍不住又歎了口氣，隨後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