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張衛東父母家。
圍坐桌邊的五個人，張衛東父母、齊悅、張衛東，還有今晚的專職司機臧力力。
張建國和張衛東父子對飲。
張建國一邊喝著酒，一邊聽著張衛東比較係統（籠統）的彙報。
但張建國的臉上，卻沒有普通父親聽到兒子卓越成績後的喜悅。
張衛東看出了父親的心情似乎並不怎麼美麗，便問道：
“爸，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麼煩心事？”
張建國沒有馬上回答，卻是又獨自喝了一口酒。半天才說道：
“爸沒當過官兒，所以不太懂你們仕途上的事，但是有一點，我卻覺得有些不太踏實。”
“爸，您說。今晚又沒有外人。”這段時間，張衛東也隱隱意識到自己有一點浮躁，所以，當父親張建國說出這話的時候，張衛東是準備靜下心來聽一聽的。
“你從副科跳到如今的副廳，這中間隔了多少級？”張建國放下酒盅，靜靜的看著副廳長的兒子。
“好像——四級吧……”張衛東計算級數的時候，自己也是嚇了一跳。
這麼大的跳躍，應該是史無前例的吧？
“用了多長時間？”
“一年不到……”張衛東的聲音竟然下意識的小了。
“爸，衛東的每一次提拔，都是因為成績突出而破格的，沒有任何舞弊情況……”齊悅馬上就以為自己明白了老爺子的擔心，便出言解釋起來。
可張衛東馬上看了齊悅一眼，進行了製止。
張建國聽了兒媳的話，沒有反駁，隻是點了點頭。
“這個我相信，我兒子很優秀，做出的這些成績，也都是實打實的，哪怕有你嶽父幫襯的可能，也不見得是違規的。但是，爸有一句話必須提醒你——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且不說你辦的那些案子會得罪多少厲害角色，又會引起多少邪惡之人的嫉恨，單是這自然界中的某些法則，咱就不得不敬畏一些。”
老爺子低著頭，一邊說著，還一邊斟酌著字句。
他想尋找一個儘可能被張衛東接受的角度，來談這個問題。
畢竟，兒子已經是高高在上的副廳級乾部，年僅二十五歲！
但是，話一出口，他就覺得與自己的意願有些抵觸。
“伯父，那些壞人為非作歹，難道不應該接受懲罰嗎？而且，東哥做的這些，可都是為民除害啊！難道說，為民除害也會遭天遣嗎？”臧力力是個無神論者，當然張建國提到自然界中的某些“法則”的時候，心裡便有些不服氣了。
她心說，應該有敬畏心理的，不應該是那些做壞事的人嗎？
大家不都在說，人在做，天在看嗎？
“孩子，世界是一個相互依存的整體，沒有哪一方可以獨立的存在。”張建國抬眼看向臧力力說道。
“爸，沒想到您的哲學思想還這麼深刻？”聽到公公的話，齊悅不禁有些驚訝。
剛才張建國勸說張衛東的時候，齊悅還有些不服氣，可是，一旦張建國說出了這句哲學結論後，齊悅頓時改變了對老爺子的態度。
“深刻談不上，但是你們可以看一看曆史，哪一個曆史人物是可以一路高歌，英雄一輩子的？短短多半年，你就連升了四級，這種野蠻生長，爸卻不覺得是一件好事啊。一定彆忘了，你是我和你媽的兒子，是齊悅的老公，還是未來寶寶的爸……你不是一個人過日子……”
聽著老父親的話，張衛東忽然想起下午劉明對他的提醒，不禁後背發涼。
“爸，我聽您的。”張衛東第一次低下了頭。
他不是犟種，是能聽人勸的。
尤其是老爺子的話，不無道理。
劉明的提醒，更是符合現實。
之前自己一直覺得牛逼得不行不行的，現在看來，實在是幼稚得很。
畢竟自己不是神，而是一個一直生活在這個凡人的世界裡，被這個世界的所有規則給框著的普通人！
不管他對未來的一切了解多少，但他卻始終無法逃出現實的規則束縛！
這是張衛東重生以來，第一次對自己有了清醒的認識。
但張建國並不認為兒子真的聽懂了他的話。
於是繼續說道：“以前，有那種以治邪為生的先生，不論自己法力多高，都會給對手留一線生路。這看上去好像與‘斬草除根，除惡務儘’的原則想違背，可實際上人家也是在為自己留下了後路。爸這樣說，可能拿不到台麵上去。但是你想想，哪一個大領導的法力不比你張衛東更高？”
父親這最後一句話，如一根鋼椎，一下子點醒了張衛東。
是啊，若論法力，處在高位的那些領導，哪一個比自己差？難道，他們不想有一個朗朗乾坤，清明世界？
若論智慧，縱然自己兩世為人，難道，就比他們高明了多少嗎？
回到了自己的住處後，張衛東沒有馬上跟齊悅入睡，而是對今晚老爺子的一番話，進行了回味。
“衛東，我覺得今晚咱爸說的話好像特有道理。雖然你一步步走來，都算是腳踏實地，可是，在任何一個外人的眼裡，你這都是一飛衝天的節奏。爸的意思，是不是想讓你先沉澱一段時間？”
“不止如此啊！”張衛東經過了一番沉思之後，對父親的話，很快就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不止如此？那你能不能把老人家的深意講給我聽聽？”
齊悅受過高等教育，卻從來沒有聽哪個大學的教授給過自己如此深刻的警醒。
但剛才聽張衛東的說法，似乎老爺子的話裡，還有著她並沒有透徹理解的深意。
“有些話，是不能說出來的，隻能靠自己慢慢體會。它是對人生的一種指導，所以，你若想說具體了，反而就不準確了。懂嗎？”
“你這家夥，竟然在自家老婆麵前賣起關子來了？”
“這樣說吧，許多事情，必須做，但不能做到極致。你讓我說具體哪些事情，我還真不好回答。總之，我覺得今晚咱爸的話，會讓我受益終生。”
“沒想到，咱爸沒上過大學，竟然這麼厲害。”
“嗬嗬，看來你對上大學還是有誤解啊。人有沒有思想，並不在於你上沒上過大學。有的人，讀了好多的書，不過是個書呆子；有的人可能一天學沒上，可能在某個方麵有著非常深刻的認識。我爸就屬於那種沒多少知識，卻有點思想的男人。”
“接下來應該是誇自己了吧？”齊悅揶揄道。
“是的，他兒子更上一層樓！”
“就知道你改不了愛吹牛的臭脾氣。”齊悅嬌嗔的在張衛東大腿上輕擰了一下。
“悅，這個世上，有兩種人很牛。”
一邊說著，張衛東的大手就在齊悅那隆起的肚子上輕輕撫摸著。
“哪兩種人？”
“一種是能夠自己發現自己缺點的人。另一種就是發現自己的缺點並能及時糾正的人，比如你老公我！”
“臭不要臉的老公……你先老實交代，這些日子，我不在跟前，你都是怎麼解決生理需求的？”
“該吃飯吃飯，該喝水喝水。”張衛東壞笑著，同時也做好了被懲罰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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