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名的可以先下樓去了，10點半有班車，就在樓下，大家跟我一起來吧！”
交了資料後沒一會，那年輕女子就把這一上午決定去她們廠的人都聚攏起來。
男男女女的，竟然有三十多人。
其中大部分，都是臨時工。
長期工就隻有五六個。
在這女子的帶領下，劉也行他們出了人才市場，登上了一輛中巴車。
中巴車很破舊，車窗開著，沒有空調。
司機師傅身上的體恤衫濕漉漉的黏在身上，頭頂上，一個電動小風扇吹著風。
深市的天氣實在太熱了。
劉也行坐在最後一排的座位上，感覺座位都燙屁股。
最後他實在受不了，把自己剩下的身份證複印件墊在了屁股底下，才算是安然坐了下去。
很快，車子啟動，竟然出了深市，往莞城的方向走去。
足足兩個小時，一路顛簸之中，劉也行幾次昏昏欲睡中，汽車終於來到了一個偏僻的小廠門口。
劉也行滿身大汗的走下中巴車，抬頭看著頭頂刺眼的太陽，全身汗油油，膩膩的感覺極為不舒服。
咧嘴看了看這家小工廠，占地麵積倒是不小，一眼看不到頭，隨處可見的，都是三五層高的筒子樓。
兩扇大鐵門，圍牆兩側長滿了一人多高的雜草，圍牆上，則是布滿了鐵荊棘。
“這特麼跟監獄有啥區彆？”
劉也行咧嘴罵了一句。
“來來來，長期工的來我這邊報到。”
一個走路有點瘸腿的男人手裡拿著一個藍色的夾板，上麵一張紙：“報名字！你叫什麼？行，那邊等一下。”
“小姑娘長得不錯啊，我辦公室還缺個助手，有興趣沒？輕鬆，肯定輕鬆，能坐辦公室還不輕鬆？行，先那邊等一下，一會我帶你去過去。”
“那誰？你，叫啥？行，記了，那邊站著，一會統一給你們安排宿舍放行李，彆急。”
另外一邊，一個穿著素色長裙，麵相很刁蠻的中年女人也拍著手：“臨時工到我這邊來啊，那邊倉庫裡，先幫忙搬箱子到產線，然後就去安排你們吃飯。”
劉也行等人三個一群，五個一夥的，搖搖晃晃的跟著中年女人繞過一棟筒子樓，眼前便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倉庫。
倉庫的大鐵門是拉開的，門口有個年輕女孩拿著本子在記錄著什麼。
“這邊，這邊，這些箱子，一人一個，搬著跟我走。”
刁蠻女人指著倉庫邊一個個開著口的大紙箱說道。
紙箱中，裝的是一塊塊線路板。
每個紙箱都很重。
劉也行算是真的知道了什麼叫錢難賺屎難吃。
其實他也算蠻強壯的，但是第一次抱這個大紙箱子的時候，居然一下子沒抱起來。
“小心點啊！摔壞了要賠錢的。”
“挺大個個子，這麼不中用。”
刁蠻女人白了劉也行一眼，語氣中充滿了鄙夷。
劉也行咬了咬牙，再次用力，終於把那箱子給抬了起來。
看看周圍那些人，他才發現自己太實在了。
人家都是兩人一個，甚至三人一個，嘻嘻哈哈的抬著箱子，一邊走還一邊聊著天。
“都是混日子，你這麼實在乾什麼？”
一個乾巴瘦的老頭嘴裡叼著半截煙頭，湊過來，伸手一搭劉也行的箱子，劉也行頓時感覺到手上一輕，顯然沒想到這小老頭這麼大勁。
“謝謝大叔！”
劉也行連忙道謝道。
“叫誰大叔呢？我才二十四，叫大哥。”
小老頭白了劉也行一眼。
劉也行一咧嘴，媽耶，長得這麼著急的麼？
二十四？
看你像四十二的。
“大哥……”
劉也行糾結的喊了一嗓子。
“嗯！”
小老頭點點頭，把煙頭吐掉，嘻嘻哈哈的跟劉也行一起搬著箱子，扯著淡：“那個小妮長得真水靈，估摸著晚上要那老陰逼給禍害了。”
“不能吧？這才剛來第一天……”
劉也行順著小老頭的目光看過去，發現剛才那個瘸腿男人，已經帶著那幾個正式工往一個方向走著。
他手裡提著的，是剛才那個長得挺白淨的小姑娘的行李。
“不能？剛從老家出來的吧？”
“跟你說，我進過的廠，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彆說第一天，當時應聘，當時就被人事拉走開房的，我都見過幾十個！”
“就人才市場裡那一個個穿的人模狗樣，尤其是頭發梳得鋥亮的，哪一個沒點風流史？”
小老頭一臉得意的跟劉也行說著，仿佛這種事，他已經司空見慣了。
“就一個小小的人事，能管多大事？這些女孩就因為一份工作就把自己賣了？”
劉也行覺得自己的三觀都受到了嚴重的打擊。
他在上學的時候，那些女同學中，也有不矜持的。
但是遠遠不會像小老頭口中說的那種，那也有點太隨意了。
“你不懂，這些水靈女孩，有的是膽小不懂事，被那些人事經理給唬住了。”
“有的，乾脆就是想找個輕鬆點的活。”
“還有的，是那些人事經理裝逼，而女孩好麵子，自以為自己釣到了金龜婿，其實人家就是想睡她一下而已。”
小老頭呲著大黃牙，如老前輩一般，給劉也行講著他見過的，遇到的，或者聽彆人吹牛吹出來的。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劉也行也無法分辨其中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種話題就是能引起興趣，甚至會連帶著旁邊抬箱子的人都能插嘴聊上幾句。
當然，對方為了顯擺自己的見多識廣，也會講一些特彆牛逼的案例說出來。
幾個人聊了一路，倒是沒覺得那麼累，終於來到了產線車間。
所謂的產線車間，其實就是另外一個大倉庫改裝的。
裡麵有五六條生產線，每隔一米遠的距離，有一個工位。
大部分的員工都是坐著乾活的，坐在那，拿著電動大螺絲的槍在往他們抬過來的電子板上打著一個個螺絲，零件。
這些員工年紀各異，大的有三十來歲的，年輕的，都跟劉也行差不多，麵容稚嫩，好像是學生一般。
他們每一個人，都機械的做著這些活，眼中都是茫然的，沒有什麼神采。
而在他們身後，每一排產線的過道中，都有兩個年輕女孩，手裡拿著小本本，來來回回的巡邏，碰到有說話的，會非常嚴厲的嗬斥，或者上去輕聲提醒。
這，就是餘天成所說的血汗工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