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pa,很晚了,你什麼時候回家啊?”
手機的電子音有些模糊掉真聲,卻仍能傳達情緒。
記得寫《Maths》的時候,他們嘗試了很多不同的人聲采樣效果。
有一次安雲熹找來一對老舊的電話機,他們坐在錄音室裡拿著泛黃的塑料話筒通話,她調皮地背對著他,要他根據聲音猜她現在是高興還是難過。
她現在在做什麼?可能是在跟貓貓玩,可能是看書看到了有意思的地方,也可能是在練琴,嗯,還有一點困了。
權至龍坐在車子裡,手指忍不住握緊扶手,抿著嘴巴眼眶濕熱。
他張了張嘴巴,第一時間竟然沒發出聲音來。
“oppa?”安雲熹疑惑地看了眼手機。
難道信號不好?她站起來,打算走到陽台那邊去。
“我在,星星,我在。”
權至龍連忙應聲,忍不住扣了一下指甲。
安雲熹站起身來,蹙眉:“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那邊又沉默了一會兒,直到安雲熹有些忍不住想要再問的時候,聽筒裡傳來了權至龍的聲音:
“我有點想你,星星,有點,想你。”
Y公司的後街,黑色的商務車從街角拐過來。
車燈閃過,照亮了路邊車子漆黑的車內。
權至龍抬頭,視線緊緊跟隨著黑色的車子。
看不清號碼牌。
他扭身,看到車子向自己這邊的路邊貼靠,慌忙伸手開了車門。
權至龍幾乎是跑著到了車子跟前,站在後車門的位置,手緊緊攥著褲縫。
安雲熹推開車門,就看到了一個像是在罰站的權至龍,還沒等她仔細看,下一秒權至龍就抱了上來。
他緊緊抱著她,低頭埋進她的頸窩裡,呼吸急促地噴在她耳側。
“我們回家?”
“嗯。”
安雲熹拉著權至龍的手上了他的車子,送她來的司機開著另一輛車子跟在後麵。
看著權至龍一直握著她的手、摟著她靠在她肩頭,安雲熹伸手摁了前後座的擋板,胳膊繞過窩在自己懷裡的人,撫上他的肩頭。
權至龍動了動,更緊地貼在了她懷裡。
安雲熹沒有動,隻是歪頭靠在了他的發頂。
人情緒不好的時候,其實很難像小孩子一樣直接哭出來、發泄出來。
不想跟人講話,隻想在一個小小的空間裡自己待著,逃避社交,逃避家人,做不了事情,完全被動,習慣性地將自己“埋”起來······
直到回到家裡,權至龍都沒有講話。
路上他叫著她的名字:“星星。”
安雲熹摸摸他的肩膀:“我在呢。”
“嗯。”權至龍側頭趴在她肩膀上,眼睫壓在她鎖骨。
[——“怎麼釋放壓力呢?”“沒辦法釋放,我很想釋放,根本無處釋放。”
——“就這樣一直堆積著嗎?”“所以我現在很累,我也覺得很可惜,可是我也沒有辦法。”
臥室裡隻剩下了床頭燈還開著,安雲熹轉動旋鈕調得暗了一些。
掛著床幔的雙人床上,兩個人盤腿麵對麵坐在一起。
權至龍抬頭看去,昏暗的暖光燈下,安雲熹編著睡覺習慣的側三股辮。
他握著她的手,安雲熹微微前傾著看著他:“要不要聊聊天?”
她琥珀色的眼睛在光線下有些透明,淺淡的眉毛隻能隱約看到一點。
她摸著他的手指,輕輕捏著,微微歪著頭看著他,眼睛裡倒映著他。
權至龍突然就有些忍不住,咽下喉頭的酸澀,他定定地看了安雲熹一瞬,膝蓋向前跪在了床上,張開手臂將人抱住。
好像有很多次這樣。
17年最後一次solo,行程滿到排不開,因為隊友、組合、公司和個人工作,精神壓力大到需要醫生介入的時候,入伍時得知隊友涉及數罪、公司變賣自己財產維持的時候,退伍後還在因為組合的事情掙紮的時候······
安雲熹總會仰頭,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回抱住他。
權至龍忍不住濕了眼眶,好像壓抑了太久太久,也好像是實在幾遭巨變需要很久來撫平這些。
作為隊長卻無法挽回組合的無力,看著自己奮鬥了十幾年的事業一次次挽回又崩塌的痛苦,為什麼呢,一次又一次,真的好累好累。
“星星......”
那些道理都明白,也並非不堅強,隻是偶爾,也難以承受被無數不可控製的事情推著走的難過。
“我有點堅持不住了……”
今天開完會之後,隊友都決定了去留之後,他突然覺得特彆累,好像,從前那些努力壓製的情緒一下子有些壓不住了。
2020年由沙切爾開始的四人bigbang,頂著無數利劍攻擊,他站在異國他鄉的酒店高層中,看著經紀人發來的行程單,苦笑著想bigbang什麼時候有過那麼少的舞台。
寥寥幾場音樂節,寥寥幾場巡演,偶爾唾罵聲也會蓋過歡呼聲。
他像力竭而又重新拉起纖繩的纖夫,咬著隊長的責任前進。
最後一場演出時,好像又回到了入伍前的最後一場演唱會,他站在幾萬人的場地中心,細細看過每一個方向為bigbang而來的觀眾。
心裡其實明白,下一次見麵又是不確定的歸期,不確定時間,不確定有無。
十幾年的春夏秋冬,無數個日日夜夜,他傾注心血澆灌的名為“bigbang”的花朵。
可惜,他不是萬能的,決定不了的事情太多了。
無力像是滾粗的麻繩,生生將人緊緊捆住。
權至龍慘然一笑,眼角兜不住碩大的淚珠。
“星星,我好累啊…”
睡衣的袖子折起更深的褶皺,安雲熹陷在他睡衣裡,伸手緊緊回抱著。
她溫熱的手掌有些顫抖地一遍遍撫過他的背脊,卻又貼得用力,從後頸直到腰間。
“我知道的,我知道……”
“泰賢歐尼,早啊。”
“早啊,雲熹,來陪至龍弄頭發嗎?”
泰賢看到安雲熹,放下手裡的東西迎了過來。
安雲熹彎腰跟泰賢抱抱:“嗯呢!”
跟在後麵的權至龍看著老婆和造型師姐姐抱得開心,拎著包和外套無奈:“怒那,你真的看見我了嗎?”
“看見了看見了,去那邊坐吧,這邊都還沒準備好呢。”
泰賢拿著梳子指了指,權至龍跟他們溝通過這次的造型,早上大家一來就都在做各種準備。
權至龍拉著安雲熹到裡麵的隔間坐好,把Pad、水杯從包裡拿出來。
“時間可能會有點長,呐,咖啡,薄荷檸檬水。”
小的保溫杯裡是他早上做好的咖啡,大的吸管玻璃杯裡也是他早上弄好的薄荷檸檬水。
“我一會兒就不能走了,你無聊的話讓保鏢陪你出去走走,買東西叫順浩就好。”
“嗯嗯。”
發型助理還在準備,安雲熹坐在權至龍旁邊的椅子上,跟他一起看著泰賢工作室的造型冊子。
“這個粉色好像有點偏橘調,跟我上次染的不一樣。”
她除了拍戲需要的顏色,就染過一次淺粉色,為了給粉絲們驚喜。
權至龍歪頭看著她低頭研究冊子裡的彩色發片,眼睛裡的湖泊逐漸蕩開微波。
他專注地看著她的側臉,抬頭摸了摸她的腦袋,將低頭滑落的發絲彆在耳後,眼睛裡漾滿愛意。
“嗯呢,我這次想在發尾疊加一點這樣的粉色。”
他手落在她肩上,側身低頭靠近,靠在她肩膀上貼著她的腦袋一起看冊子。
安雲熹轉頭就跟他的臉靠在了一起,眼睛亮亮的:“迫不及待想看了!”
泰賢一邊指示助理做準備工作,一邊偷偷地看著這邊。
造型師的助理們也在姨母笑:
“gd還蠻黏人的呢。”
“結婚之後染頭發也要艾琳陪著呀~”
兩個小女生小聲地說著,泰賢聽到了也沒什麼,工作人員都有分寸,不會亂說話的。
不過——
她回頭看著權至龍跟安雲熹頭靠著頭講話,內心卻歎了口氣。
這次發單曲啊,四個人分開拍MV,大概是,一場告彆吧。
跟著bigbang做了十幾年造型的她,也難免歎氣。
權至龍是黏人了些,但,也不是每次都要安雲熹來全程陪著做頭發,特彆是這樣長時間的染發——
他總是心疼她沒有多休息。
上次是什麼時候來著?17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