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翠懷裡掙脫，迎了上去，可是很快，我伸出的手就僵在了半途。
隻見我爹像是一個被摔了的瓷娃娃，身上全是蛛網一樣，貫穿內腑的裂紋。
他腳步踉踉蹌蹌，仿佛隻要稍微磕絆，整個人就會碎成一地。
小胖叔叔罵歸罵，但看見我爹如此，急忙砍下一隻胳膊，遞給我爹道：“大兄弟，趕緊吃下去，不然你這身子骨可就要碎了。”
我爹沒有猶豫，接過人參胳膊，幾口就吞了下去。
藥效釋放，我爹身上的裂紋發出金光，強行把他破碎的身體粘合在一起。
金光消散，我爹身上的裂紋也隨之消失。
但還不等我高興，他身上又傳出哢嚓聲，身上的裂紋再次崩現。
小胖叔叔愣了一下，從小翠身上跳到地下道：“怎麼回事？”
“這天底下還有老子治不了的傷？”
他口中自問，伸手握住小腿一掰一扯，直接把一整條胖乎乎的小腿給卸了下來。
不過幾乎是才卸掉，他身上立刻就長出了新的小胖腿。
“大兄弟，把這個也吃了。得勁！”
我爹搖頭道：“兄弟，剛才的藥力都還剩，但我的身體已經被天道湮滅之力侵入，已經不是湯藥能夠治愈的了。”
“不過陽陽你們都彆擔心，我還能再撐一會。”
“小月，你過來！”
我爹喊了小翠一聲。
小翠急忙走到我爹麵前蹲下，懊悔的道：“爸，對不起。”
我爹滿是裂紋的臉上露出幾分笑容，對小翠就像對我一樣，無限包容的道：“好孩子，彆說傻話。”
“陽陽的爺爺當年在神界目睹了神皇掌控神界法則的全過程，他把所有的心得感悟都記錄了下來。”
我爹說著，用滿是裂紋的手從懷裡掏出一本老舊的書冊，遞給小翠道：“天地法則是可以被強者掌控的，但無主的法則並非是誰的意誌，而是天地之間遵循自然規律，形成的一種規則。”
“而天地之下的眾生隻要無法衝出這片天地，那就永遠無法擊穿這片天地的法則，而想要衝出這片天地，又必須要擊穿法則。”
“所以這是一個死循環，靠蠻力，任何人都無法做到掌控一界完整的法則。”
“你好好觀看陽陽爺爺爺爺留下來的手劄，從其中找出正確的方法。”
我爹說著，身上密布的裂紋裡就滲出血水，整個人瞬間就被染紅。
“爹！”我看著他的樣子，悲從心來，嚎哭出聲。
小胖叔叔也催促小翠道：“丫頭，你快找個安靜的地方參讀。隻有你掌控了人界的完整法則，才能消除你公公體內的湮滅之力。”
我爹咳了一聲，吐出一大口血水，掙紮之下，他身上的裂紋瞬間變大，但他還是笑著道：“小月不急，我還能撐上好一會。”
小翠看了我爹一眼，“陽陽，你和小叔照顧好父親，等我！”
話音未落，小翠已經朝著後山禁地落去。
我爹看著小翠離去，重重的鬆了口氣，身子一歪靠進我懷裡，氣息微弱的道：“陽陽，讓人封鎖這裡，不要讓你娘靠近。”
“我不想，不想讓他看到我現在的樣子。”
現在的大殿廣場，早就已被劃成了禁地，沒有我的命令，神諭和陳傑都不會放人進來。
“爹！”我悲痛的喊了一聲，眼淚嘩嘩的流，抽泣著道：“你要撐住，小翠她很快就能掌握要訣，控製天道後就能救你了。”
我爹擠出幾分笑容道：“傻孩子，掌控天道哪有一蹴而成的。”
“剛才爹隻是不想讓小月擔心……”
我假裝沒有聽到他的話，用顫抖的手輕輕擦拭他角不斷流出來的血水，哭著道：“爹，你先彆說話，一會就好了，一會就好了。”
可那血水，不管我怎麼擦都擦不乾淨，小胖叔叔見狀，把掰下來的小腿強行塞進我爹嘴裡。
然而我爹體內的藥效都沒有過，現在就算把他吃了也無用。
湮滅之力的持續摧毀下，我爹眉心的魂光開始暗淡。
我慌張的四處張望。
這一刻，我是多麼希望能有一個人站出來，幫我留住我爹身上正在消逝的生命。
然而我們已經是站在巔峰的人，此時目之所及，儘是空虛的絕望。
我的眼淚掉落到我爹臉上，淚滴溫度刺激了他，他艱難的睜開眼睛，氣若遊絲的道：“陽陽。”
我急忙收回慌亂的目光，低頭看著他道：“爹，我在。”
“好孩子。”我爹抬手，想要撫摸我的臉，但他的力氣不夠，途中就垂落了下去。
我急忙低下頭，把他的手拉起來按在我臉上。
我爹的神智此時已經出現混亂，無神的眸光遊離的看著這個世界，呢喃道：“我和你媽平平淡淡的過了那麼多年，從未奢求什麼永生，無敵，隻是想著把你健健康康的養大。”
“所以不管將來的路如何坎坷，隻要你能幸福，爹和娘就沒有遺憾了。”
“咳咳！”
我爹說到這裡，又劇烈的咳了起來，嘴裡血如泉湧，臉上的皮膚像瓷片一樣裂開，脫離後不等掉落到地上，在空中就化為幽煙。
失去了皮膚，他的臉上就出現在了一個又一個的空洞，空洞裡不是血肉，而是幽暗的光在裡麵流轉。
那，應該就是天道法則的湮滅之力。
我撕心裂肺的哭喊道：“小叔叔，你快想想辦法！”
“我求你了。”
小胖叔叔看著我的樣子，一咬牙道：“造孽啊，老子好不容易修煉到今天這個身高……”
“罷了罷了，你爹要是死了，你也會因此而記恨小月。”
“不過小子，我的方法隻能續命，你爹能不能活下來，最終還要看小月那丫頭能不能趕著時間掌控天道法則。”
死亡麵前，生命哪怕延續一秒都是希望，都是一道光。
我含淚道：“謝謝小叔，謝謝小叔。”
小胖叔叔道：“你也彆忙著謝我，你得保證，如果你爹挺不過來，你不能責怪小月。”
我會怪小翠嗎？
不會。
但我爹若是因她的冒失而死，那我和她之間就會存在一條永遠無法修複的裂痕。
那不是恨，也不是責備。
可它會一直存在，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那道裂痕還會漸漸變寬，讓我和小翠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小胖叔叔顯然也是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才會有此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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