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晦暗的牢房出來，外麵正值中午，太陽當空。
但再溫暖的陽光，也照不熱我心中的冷晦。
柔柔問道：“公子，你赦免了貪狼，會不會引起一些人的不滿？”
我道：“不會，他是仙朝唯一的一個公爵，那就是他的免死金牌。”
柔柔道：“那貪狼將軍沒事了？”
我歎了一聲，不知道要怎麼說。
因為現在的結局，是最好的結局，但卻不是我想要的結局。
回到大殿，邊關戰報也剛好送來。
因為石獸可以禦空，戰報內發生的事，剛過去半個小時。
神庭大軍已經完成了列陣紮營，根據追風的判斷，神庭很可能在短暫休整後，在今夜發起一波攻城。
我拿起筆，批示道：伺機而動，然後讓斥候火速送回邊關。
傍晚時分，邊關沒有消息傳來，反倒是陸通和神諭那邊有了消息。
貪狼主動交代了五十八人，外加他們順藤摸瓜，查到三十二人，牽涉其中的人一共九十人。
我拿過名單，問道：“貪狼供出這些人的時候，是何反應？”
陸通道：“極為平靜。”
“不過他提了一個要求，處決那些人的時候，他想去送行。”
送行。
那他們就是貪狼提前安排好的人，都是抱著必死的心幫他。
貪狼在軍中那麼久，有幾個忠心的部下很正常。
但讓我膽寒的是，在我沒有要害許婉容母子的情況下，貪狼竟然能舍棄這些人。
而我對他來說。
算什麼？
陸通見我盯著名單，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忐忑的問道：“公子，接下來怎麼處理？”
我道：“你們查出來的那幾人，免了死罪，然後頂格處罰。”
“貪狼供述出來的人，一個不留。”
“至於貪狼，免去他國公爵位，以此抵他的死罪，然後貶為士卒，發配軍中，終生不得晉升。”
神諭聽完我的話，深深的鬆了口氣，拱手道：“諾。”
我看向陸通道：“陸大人，你先退下，我和神諭大人單獨聊兩句。”
陸通離開後，我才問神諭道：“神諭大人，你如實說，這一次牽連的人有多少。”
神諭麵色一變，忙道：“公子，此事不宜再追究下去了。”
我道：“神諭大人，我要是想徹查，就不會讓陸通和你去查，而是讓黑樓去查了。”
“我現在隻是想知道，貪狼在軍中的影響力到底有多大。”
神諭這才道：“從我手中掌握的信息來看，牽扯的大小官員有千餘人，繼續查下去，隻會更多。”
我聽得汗毛倒豎。
一千多人，而且都是官員。
我壓下心中寒意，問道：“征北軍軍中有人策應嗎？”
神諭咬牙道：“有！”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
神諭道：“公子，自古以來，兵權本就不該集中在一人之手。”
“兵部之前有獨斷之權，貪狼一人決定了所有的人事任命，培養親信極為容易。”
“公子後來雖然做了一些改製，削弱了貪狼手中的兵權，但兵部依舊有調動四大軍團的權力，同樣掌握著實權。”
我問：“以你之見，該如何調整。”
神諭道：“成立軍機處，設五個同級軍機大臣，每一次重大的軍事行動，以及軍中的人事任免，都要求五人共同簽署，文書才能生效。”
我眉頭微皺。
因為神諭的辦法，我成立兵部的時候就想過了。
但決策層的人員過多，導致的結果就是一個決策從提出來到定下，會變得十分的漫長，容易延誤戰機。
除此之外，人事任免上也更容易出現權“職”。
不過用神諭的辦法，好處也很多，五個人，就算他們全部結黨營私，那也是五股勢力，相互之間依舊有牽製。
可這種牽製用在內政上還行，用在軍中……
我揉了揉太陽穴道：“這事等退了神庭大軍再說。”
“你和陸通儘快把這件事理順，發出官方裁定文書。”
“免得拖下去，軍心不定。”
“諾。”神諭行了一禮，退出大殿。
第二天中午，暗部和丞相府聯名公布了貪狼案件的審理結果。
四十八人處斬，立即執行。
三十二人連坐，除本人下獄，同時扣出其背後家族半年資源配給。
貪狼則是按照我說的，削去了國公爵位，貶為士卒，終生不得晉升。
塵埃落定，很多人懸著的心也跟著落下。
前方戰報，也隨後傳來。
追風親自坐鎮，擊退了神庭發起的第一波攻城，神庭大軍在付出慘重的代價後，後撤了千裡。
如此戰功，對於貪狼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都沒有大張旗鼓的表彰過。
但這一次領兵的人是追風，我親自起草表彰文書，由禮部儀仗敲鑼打鼓的送到邊關。
很多人看到這一幕，都知道屬於貪狼的時代落幕了。
接下來，是追風的時代。
當天下午，貪狼案中判處死刑的四十八人被押赴刑場。
我去了，但沒有現身，隻是在暗中觀察。
斷頭台下，貪狼一身白衣，披頭散發，手中提著一壇酒。
臨刑前，貪狼上前對監斬官神諭行了一個大禮，祈求的道：“神諭大人，罪人貪狼，懇請大人恩準，讓我送他們最後一程。”
神諭急忙起身，“安、貪狼將……”
“唉！”
神諭一聲長歎，惋惜一個將星的隕落，揮了揮手，讓護衛退下。
貪狼光腳走向斷頭台，提著酒壇，挨個喂給五花大綁的四十八人喝下。
走到儘頭，他仰頭一口氣把剩下的酒喝乾，退到斷頭台下，三拜九叩道：“諸位兄弟，走好。”
“等我助仙朝蕩平敵寇，再來與你們團聚。”
軍中多硬漢，特彆是貪狼親自訓練出來的隊伍，裡麵沒有一個孬種。
四十八人麵不改色，一同道：“期待與將軍相見。”
貪狼起身，大步離開。
後方等候著押送他的人急忙跟上，一行人從刑場直接出城。
神諭目送貪狼離開，無奈搖頭，對斷頭台上眾人道：“諸位將軍，正所謂功就是功，過就是過，今日本官監斬，你們可還有想說的話，想訴的冤屈。”
為首一人道：“勞煩神諭大人給公子帶一句話。”
神諭點頭。
為首一人道：“還請神諭大人轉告公子，忠義兩難全，我等來世再為公子儘忠。”
我在暗處冷笑一聲，他們所言，不過是想打消我對貪狼的恨意而已。
麵對四十八個赴死的麵孔，我第一次做到內心毫無波瀾，一步踏出，借助小空間回到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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